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戛纳新生力量 | 97年青年导演黄树立斩获酷儿金棕榈

编辑:yijie.zhang 时间:2022年6月21日 内容来源:VOGUE时尚网  图片来源:东方IC

文章导读

时值戛纳影展75周年,在这个华语长片缺席的年份中,中国年轻导演力量正在崛起,闪耀戛纳,一连斩获多个奖项。

陈剑莹执导的《海边升起一座悬崖》获得了戛纳电影节短片金棕榈奖——华语短片因此连续两年摘得该奖;黄树立短片作品《当我望向你的时候》获得戛纳酷儿棕榈最佳短片;中国导演李家和的《地儿》获得电影基石单元二等奖;同时入围的还有多部短片作品,导演毕赣的《破碎太阳之心》入围短片竞赛单元,李映彤《风筝》入围基石单元,涂琳作品《口腔溃疡》入围戛纳影评人周单元。与此同时,导演郭容非正在制作的长片新作《红姐》戛纳电影节基石单元驻地计划中获奖。
VOGUE深度专访三位导演陈剑莹、黄树立、李家和,从作品的生成到个体对电影的理解,在收获喜悦的当下与作为创作者的他们聊聊成长的过去与即将到来的未来。

/平静下的沸腾,

几乎将观众灼伤/

虽说青年导演的首次创作多与亲身经历有关,但初看《当我望向你的时候》(以下简称《当我》)时,作为观众还是被影片对往事和自我的极度坦诚所震惊。

这是一部极其私密的作品,导演黄树立用他的超8摄影机,观察属于生活的吉光片羽,并将目光长久地驻留在自己的母亲身上。电影英文标题Will You Look At Me,和中文名交相呼应:当望向你的时候,你会望向我吗?影片有关母子间一次颇为沉重的对话,有相互体量的温暖,也有抱头痛哭的心碎,有久久凝望的深情,也有眉心紧缩的忧愁。黄树立用日常生活即景交织出迷茫者眼中的世界,记录下自己无法被家人理解时痛苦的内心。

胶片颗粒感十足的质感,让镜头前的人、事、物,笼罩在怀旧的光晕中。画面上,城市在黑夜白昼交替间迷人如常,被这个手持摄影机的少年一一捕捉。精致的声音设计,传达出空间中细微的情绪。导演本人娓娓道来的画外音,向我们讲述着属于他和他这代人的困惑与忧虑。

间或插入的与母亲的谈话,则直击青年一代最后的情感防线:当我们和父母规划的路线渐行渐远,当生命中的重要秘密无法再与他们分享,当两代人对世界的理解出现巨大裂痕……我们该如何重新直视彼此的双眼?

景物与空间是黄树立用来传达情绪的载体,他凝视、发现、捕捉日常生活中的微妙的心境变化。难能可贵的是,他不满足于沉溺于自己的情绪中,而是寄希望于用影片建构对话的桥梁,与母亲、与自己、与观众。

影片中,导演黄树立重访回忆的冲动、解剖家庭的愿望,各种炙热的情感在看似平静的画面下沸腾着,几乎要将观众灼伤。也因此,这部私人的作品具有了强烈的普世性,它打动着银幕前来自全世界的观众。影片于第75届戛纳电影节影评人周单元首映,此后,97年的电影少年黄树立一举斩获本届戛纳酷儿短片金棕榈奖。

/诞生!

首部华语酷儿短片金棕榈/

4月10日,入围戛纳影评人周的消息传来,彼时的黄树立正在国内的剧组里没日没夜地辛苦。那天正好是剧组阶段性的杀青,经过长时间拍摄,已疲惫不堪的他回到酒店倒头就睡。凌晨3点醒来,看到手机上的入围邮件,激动地发出尖叫,再也睡不着,挨个把朋友吵醒通知了个遍。

终于第一次来到了梦想已久的戛纳。奔走在十字大道上的黄树立,首先是作为影迷。电影节期间,他至少看了25部片子,没有活动的时候,每天狂刷五部,堪比媒体记者的看片量。《当我》入围的是影评人周,作为戛纳的平行单元,影评人周致力于发掘、扶持青年导演。在那里,短片及其创作者受到了诚挚的对待,配套的Next Step计划也会为入围导演接下来的长片项目保驾护航。短短十天,黄树立在那里找到了家的感觉。

抛开电影节表面的喧闹和浮华,黄树立依旧深深体会到戛纳这座城市“电影至上”的魅力。他并没有想到影片会受到如此多的关注,更没想到自己会获奖。电影节临近尾声之时,他和发行公司收到了来自电影节的消息,邀请他去参加闭幕式,但言语间并未透露获奖的消息。本来,颁奖当晚他需要去参加一个官方晚宴,憧憬着能见到自己喜爱的凯特·温斯莱特。但电影节在这个节骨眼上邀请参加闭幕式,必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出席,于是穿上为了晚宴准备的正装,准备去颁奖礼呆一小会,就“溜去”追星现场。到了颁奖礼,他发现周围的人都穿得比较随意,自己歪打正着的礼服看上去反而像是已经提前知道获奖了一样。黄树立坦言,酷儿短片金棕榈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荣誉。他也感到特别幸运,《当我》能够成为首部获得此奖的华语影片。

/用电影,

给母亲一个回答/

“幸运”,是和黄树立采访中出现的高频词汇。他说自己是一个幸运的孩子,不论是在戛纳拿奖,还是自己的成长中,都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地方。家人,尤其是母亲,在经济和精神上,都给了他足够前进的动力。小时候,和很多中国式家长一样,母亲几乎放弃了自己的工作,陪伴他从一个兴趣班转战另一个兴趣班,几乎全身心地投入在培养儿子的事业上。

高考将至,在省重点高中的他动了考电影学院的念头。尽管很早就接触了艺术,也自认为是一位青少年影迷,与其说他坚定地想要成为影视工作者,不如说是处于择道的迷茫,黄树立将电影认作了一个逃离不想要生活的出口。对于一个少年来说,这是一个重大而艰难的决定。他最后去了北京电影学院,在摄影系开始了自己的人生新篇章,也从此踏上了电影之路。毕业后,他赴美留学,在纽约大学继续学习电影制作,理由也是“希望自己能够缓一段时间,再踏入社会”。毕业后进入工作岗位后,他才真正开始寻找自己与外界的关系,个人的输出与创作让他终于越来越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在工作中,他有两个身份:作为摄影师,他先后参与了多位华语青年导演的创作,拍摄出了多部优秀作品。2021年,《再见,乐园》(王尔卓导演)在釜山国际电影节上斩获新浪潮大奖。正在制作中的《人海同游》(蔡杰导演)、《草木人间》(顾晓刚导演)都是近来行业中备受期待的新作。作为导演,他先后拍摄了两部短片,一部是纽约大学学习期间的作业《Exposed》,短短五分钟的小品,极度精简的拍摄团队,却入围了棕榈泉短片节等一众重要节展。第二部作品,便是今年的酷儿金棕榈《当我》。

黄树立和父母,尤其和母亲走得很近。但自己的秘密被发现后,他与母亲两人一度陷入了沟通的僵局。他们彼此间心照不宣地避开这个话题,以保持表面的平和,让日常生活继续。2021年,因为疫情从美国回国,重新回到家乡,回到父母身边。和他们的朝夕相处让黄树立感到一种紧迫感,他希望能够把身份认同的问题,重新开诚布公地和父母聊一聊。思来想去,影像创作是自己的本行,也是他认为自己可以依靠本能表达方式,于是有了影片的发生。在这个意义上,《当我》是作为儿子的黄树立,给母亲的一个回答。

Vogue Film独家专访

戛纳酷儿短片金棕榈导演黄树立。

VogueFilm:作为导演,你拍摄了《Exposed》和《当我》两部短片。在这两部作品中,你向观众展现了自己对胶片的痴迷。为什么会要选择这一拍摄介质?

黄树立:从一开始触摸相机,到现在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停止过影像创作,而这种创作很大程度上是从胶片开始的,大一开始,我就用胶片机记录着身边不断变化的亲人、朋友、城市。我对它的喜爱可能带有孩子气的成分,但我实在无法割舍。

在我看来,胶片作为物质媒介,有自己的独特性。它与手机或数字摄影机不同,可以说它是一个“反时代”的媒介,它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生人所习惯的观看、记录方式。但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有物理性的实体,用很具体的方式对空间进行记录,也让光线拥有了温度。

《Exposed》是纽约大学课程要求的学生作业,当时需要拍摄一部短片,不能有对白、音乐,只能用环境音。我们四人一个团队,就地取材,回归到小作坊的模式,拍得非常开心。当时用16mm胶片拍摄。最后成片的质感实在太美了,如果有可能,希望能一直用胶片拍摄。

Vogue Film:胶片拍摄和制作的难度在哪里?它会给一部小成本的短片制作带来怎样的挑战?

黄树立:用胶片创作的确有很多难度,首先当然是成本高,我把自己做商业项目赚来的钱都用来购买胶片了。然后洗印的选择少,特别是在国内。我合作的洗印工作室叫DDREDfilm lab,因为需要大量成本来维持运营,他们的生存境遇也不是那么好,但他们对青年创作者特别支持,也给了我费用上的优惠。我对他们充满敬意,也很感动国内依旧有这么一批人,在用胶片这个媒介进行创作。

除了经济上的高门槛外,胶片对拍摄技巧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数码拍摄时,你在监视器上看到的画面和最后得到的画面,不会有太大差别。胶片拍摄取景器里的画面,即是你的肉眼所见,你需要得当地控制曝光、焦点,需要大量的训练而总结出一些预判方法。胶片带给人“延迟的观看”,成像的结果无法在拍摄现场被检验。

另一个挑战则是需要时时保护好胶片,每一次过安检、每一次邮寄、每一次带着胶片旅行,都让人提心吊胆,不知道哪个环节,胶片就被曝光,或者经历X光的扫描,你辛苦拍摄的内容可能遭到毁灭性的打击。直到你在电脑上看到重扫出来的素材之后,才会真正地安心。但那时,你又会为一些技术上的失误,成像上的瑕疵而感到懊悔。所以用胶片拍摄是一个非常折磨人的过程,但正是这种焦灼的状态,反而让我在创作的过程中一直保持清醒。

Vogue Film:《当我》将你自身经验中非常重要的一环,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了观众,为什么会想到讲述这个故事?

黄树立:2020年我从纽约回国,买了一台8mm摄影机。之前没有玩过,觉得特别新奇,走到哪里都带着它,没有意识,像玩一样随便拍。当时我个人的状态还是挺迷茫的,有点飘着的感觉,偶尔接一点摄影师的工作,来往于不同的城市,同时做一些自己的创作。我会时不时地回温州和父母呆着,多了很多和他们相处的时间。总体而言,整个节奏就是在大城市中漂泊,间或回到家乡,拍点自己的生活,然后再回北京,把胶片去冲洗出来。因为冲洗有等待的过程,往往在两周甚至一个月后,我才能看到之前拍摄的素材,这给了我很多宝贵的消化、回味时间,我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种不同的,观看自己生活的方式。

一开始拍这些素材的时候,我的脑子里还没有这部电影的想法。2021年春节期间,我更加长时间地和家人相处,和妈妈也几乎是朝夕在一起。有一次,我们因为一些琐碎的小事拌了下嘴,然后我妈妈就开始对我的生活发表她长篇大论的看法。这些话,她应该想讲很久了。这很快演变成一场超长时间的对话,也可能是十年来第一次,我和母亲深聊了“身份认同”这件事情。这让我渐渐意识到,也许我应该做些什么。

一直以来,我的爸爸还不知道关于我身份认同的问题,我也所以时常会在和朋友的聊天中透露出一种无奈。有朋友建议我,不如坐下来好好给爸爸写一封信,这样也能缓解妈妈身上承受的压力。我后来就决定了要写一封“影像信”,《当我》也慢慢开始浮出水面。一开始,这部片子应该是要拍给爸爸的。但剪辑的时候,几乎是出于一种非常自然的趋力,我把重心又落在了妈妈的身上,她是我最想要对话的人。可以说,影片整个创作的过程中,都是一个充满迷茫的探索。因为各种机缘,让它有了现在呈现的样子。

Vogue Film:讲述的冲动背后,是缜密的筹备与精心的规划,这是看《当我》最深切的感受。惊讶于这些漫不经心拍摄的画面,和影片声音所表达的主题之间的多声部合奏效果。短片的后期制作,包括剪辑,一定花了非常多的心思。

黄树立:我断断续续拍了一整年,素材量巨大。剪辑开始的时候,我也没有停止拍摄,所以不停地有新的素材加入近来,甚至到后面,我会根据影片渐渐成型的结构,有意识地拍一些合适的镜头。

剪辑是这部片子最痛苦的阶段,大概花了半年左右的时间,这对一部20分钟的短片来说,是个漫长的过程。剪辑时,我需要不断回到自己和母亲的对话中,回到我们激烈冲突,却又希望尽自己所能彼此理解的那个现场。我不断地向自己的回忆索取,向自己的内心发问。一开始,有一位剪辑师陪伴我,和我一起花了四五天,把素材搭了一个基本的结构。之后,便是一个人扎进漫长黑夜的探索。

这些素材离我的生活太近了,我无法做到客观地组织它们。我的创作是先从视觉出发,我会把有意思的画面剪接在一起,随后文本就会自然而然地浮现,我再进行脚本的撰写,文字就在画面中产生了。有的时候文本创作进入了状态,我也会根据延展出来的文学意象,补拍一些画面,比如结尾部分水下的画面、妈妈在波光粼粼河里的场景,都是后来有意识补拍的。整个创作就在这种有机的状态下生长、组合起来了。

Vogue Film:家人对“持摄影机”的你是什么态度?

黄树立:因为我从大一就开始拿着机器到处晃,到处拍了,所以家人对我和摄影机的存在还比较习惯,我妈也很开心能够被拍。只是因为这次是胶片,他们会非常心疼,觉得机器在转,掉的都是钱(笑)。

关于影片中用到的我和妈妈的那次对话录音,其实也是非常机缘巧合。正如刚刚说到的那样,对话发生在2021年春节。当时,我只是想把妈妈的声音录下来,以便作为之后的剧本创作的一些参考素材。但没有想到,那次对话的内容和深度超出了我的预估,也给我带来了极大的震颤。

这次对话发生在过年,当我正式进入《当我》创作,已经是夏天了。半年多过去了,我发现自己无法忘怀这段对话。当时我的剪辑师也对我说,他觉得观众能在这段对话中感受到力量。于是我转而和母亲沟通,她也很坦诚,觉得这就是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没有必要回避。取得了她的认可后,我最终决定把这段录音放回片中。

Vogue Film:你的妈妈有没有看到片子呢,她又有怎样的看法?

黄树立:我妈妈一直都挺支持我的创作,完成这部片子的过程,其实也是我和她相互疗愈的过程。她很早就看过一个版本,当时看完后,我们两个人抱头痛哭。

Vogue Film:影片探讨的两个维度,对年轻一代的观众来说应该都非常感同身受。一个是非常具体的作为同志群体的困境。一个是中国父辈与子辈之间似乎永远无法达成的和解。通过这部短片的制作,你觉得自己有找到一些答案吗?

黄树立:我突然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在逃避,对于母亲的痛苦和煎熬一直选择性地熟视无睹,实在是很自私的做法。这场对话在我心里中下了一个念头,我想长大,以某种方式面对这件事情。我知道自己比较不善言辞,没有办法用纯粹言语的方式去抵达她心里的痛苦,去抚慰她的焦虑,也许电影可以成为我对我自己、对我家人的回答。

Vogue Film: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在影片里,摄影机的在场似乎都给你带来一种强烈的自在感,你能讲讲你和摄影机的关系吗?在影片中,为什么会选择让摄影机频繁露脸(甚至在《Exposed》中,相机出现在了演员表里)?

黄树立:摄影机及它的其他变体,已经成为我们生活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所有人每时每刻都在用手机相机记录自己的生活,因此在内容上,我觉得没有必要去回避摄影机的存在。况且,作为一个摄影师,我的确也是那种会在摄影机后感到特别自在的人,它给我作为叙述者,提供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Vogue Film:在今后职业之路上,你想成为怎样的创作者?

黄树立:我有一度非常敬佩文德斯的摄影师Robby Müller。我到现在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非常职业的电影摄影师,或者说导演,我还在探索过程中。在我心中,电影摄影师是一个非常崇高的职业,要求从业者极度的匠人精神,同时需要强大的艺术创作力,这也会是我努力的方向。

撰文:柳莺编辑:张静Mia Zhang、朱凡 Juvan Z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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