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零零后正在逃离大城市，拥抱宁静生活？

二十几岁那些年，我人在巴黎，但实际上是“住”在法国房地产网站SeLoger。我每天在上面云看房。条件是价格低于5万欧元，还包括“六角陶瓦”、“原始面貌”和“樱桃树”等关键字。如是搜了十年，我依旧没有自己的房子，反而离开了这座城市。

18个月前，我搬到肯特郡海边小镇Ramsgate。高耸的船桅随着海浪摇曳，白色悬崖上开出粉色和紫色的花朵。尽管距离伦敦不算远——准确地说，坐火车需要1小时17分钟——在百分百定居之前，我想先体验一下。我会想念城市吗？一辈子在路上孤独地来来回回？

但我没有那样的感觉：我爱上了这里。到头来，传统砖瓦房只是美好生活的一小部分。经过多年蜗居，我现在不仅拥有了自家的楼梯或是像成年人该住的房子（虽然是租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拥有这样广阔的的天空、沙滩和空间。

全世界都在逃离大都市

迁移的背后有许多长远原因。首先，旧金山之类的大城市房租令人咂舌，两居室公寓平均月租为3,600美元以上。然而讽刺的是，拥堵的城市居然还会造成不轻的孤独症。另外，所谓的自由开放往往得不到兑现。现在还多了新冠病毒的风险。房地产经纪人说电话都被打爆了。

去年，作家Cal Flyn搬到Stromness——苏格兰奥克尼群岛西南边缘的渔村，还铺着石板路。这里距英国主岛约90分钟船程。（早在2020年世界大变之前，相当有先见之明。）“大约在五年前，我们想在赫布里底群岛的泰里岛上买座小石屋。然而，看房的时候发现根本无法在那里工作，”她告诉《Vogue》说，“从那时次，我们便冲着生活在远方的浪漫愿景而建立生活。我的伴侣接受了教职培训；教师容易就业，就算到了小地方也很有用。而我则发展自己的自由职业，方便在任何地方工作。”

“我热爱伦敦，”Cal接着提到，“但全职工作的那么多年，搬走的时候仍然背负了数千英镑的债务。” 相反，707英里之外的Stromness，居民居然都有能力买房。Cal与爱人住到一座19世纪小排房里，屋外是蜿蜒小巷，走15米就到大海。“跟许多同龄人一样，我从没想过自己能过这样的生活。由于财务压力没那么大，我得以从事自己想要的工作，”她补充说，“而且，这里很美。”

大城市无法给予的东西

零零后与房子的瓜葛是有考据的。房地产大亨Tim Gurner给出的说法是，千禧一代的住房问题是吃牛油果面包片的习惯使然——让我们用不可磨灭的互联网记录在此强调，这种说法根本不对。真相是，我们毕业的时候正好赶上经济衰退，看着物价飞涨而望尘莫及。

然而，就像我在法国发现的那样，城市以外的情况犹如时空倒流，或是《黑客帝国》母体中的程序故障，又或是那种久违的心跳加速。在美国，年轻一代从城市流入郊区，成就了“Hipsturbia（嬉皮村）”一词，驱动力量包括CheapOld Houses等Instagram房产中介。那里的房价总感觉少写了一两个、甚至是三个零。

物价过高也可能意味着有机会过上不同的生活。如果说零零后在财务上拿到一手烂牌，但也同时获得了一张王牌：高速互联网。随着Facebook，Twitter和Spotify等公司宣布员工可以无限期在家工作，人们有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搬去郊区。实际上，大家想去哪里都可以。中国博主李子柒的怀旧田园影片使她成为“乡村红人”。在巴西，自供水电的生态住宅亦愈受追捧。

某些搬迁还能得到帮助。在新冠大流行之前，日本有四分之一的年轻人都想离开城市。这种意愿有助为濒临荒废的农村增加人口，因此政府正在提供相应的薪水和津贴。从加拿大的萨省到希腊的安迪基西拉岛，全世界都有人口不足的地区正在推行类似的计划，向迁入者提供免税、月度津贴或1欧元购房等利诱。在意大利莫利塞区生孩子还能得到额外的奖金。

另外，有些事情在城市中永远无法实现。澳洲厨师James Henry在2011年加入巴黎著名餐馆Au Passage，工作的一年里在业界大放异彩；后来自立门户，创立了Bones。他现在住在首都以南的Saint-Vrain，开车一小时。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与同是厨师的Shaun Kelly从头做起，建立一所从农场到餐桌的一站式餐厅。

他们必须从新学习所有东西。现在，他们有一个3英亩的花园，种着弯颈西葫芦、白萝卜等各式作物。James Henry表示：“这里有无限的潜力，想怎么来都可以。于是我们就作出大动作。看到健康土壤、优质种子和一点关注产出的成果，实在是大开眼界。”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花园完全能够满足餐厅的需求。

零零后不是逃离城市的第一代

写稿的时候，我意识到了“确认偏误”：每代人都倾向于认为，自己是第一个“发现”城市的骗局，“发明”了逃离。我个人的尴尬点在于自以为发明了大海。当朋友来探访的时，我会向他们展示门口小路尽头的广阔水域，就好像我是从魔术帽中将其取出来一样。

历史上，早就有许多人为了追求城市没有的事物而搬迁，零零后只是其中一员。先例包括阿根廷名厨FrancisMallmann，他搬到了偏远的巴塔哥尼亚地区，定居在一座神秘的岛上；艺术家Derek Jarman在ProspectCottage积极对抗疾病；散文家Henry David Thoreau在《瓦尔登湖》中描述了他的林中小屋，“希望生活有意义”；作家James Baldwin在普罗旺斯的别墅中，坐享橘子树和阿尔卑斯山的风光。再如艺术家Niki de Saint Phalle的Tuscan TarotGarden，以及布卢姆茨伯里派的一众墨客隐居到东萨塞克斯郡的查尔斯顿。

这些是梦幻版逃离。现实大多是这样：“千禧一代”，这个一度代表着“年轻”的词在某些情况下已经用在了“接近40岁”的人身上。人长大了，也许有孩子，想要更多空间。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人到了一定年纪就这样。

--

Rosa Rankin-Gee的第二部小说《Dreamland》将于2021年4月由出版社Simon& Schuster发行。Cal Flyn著作《Islands of Abandonment》将于2021年1月由出版社Harper Collins发行。如果一切顺利，James Henry和Shaun Kelly的餐厅LeDoyenné将从10月开始接待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