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尧、史彭元主演《今夜不设防》：“祝你生日快乐”

一场绚丽的梦

刚接到《今夜不设防》的剧本时，黄尧是无比兴奋的。歌舞片、音乐剧一直是她特别喜欢的艺术形式，没有想到VOGUEfilm会邀请并无舞蹈经验的她进行这样一次尝试。不仅要边唱边跳，还要用音乐的形式呈现出主人公的所思所想。她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爱乐之城》中艾玛·斯通饰演的米娅与朋友们在聚会上纵情载歌载舞的场景。

实际拍摄时的效果，与她预想得几乎分毫不差。剧组搭建起了一个梦幻乐园般的场景，这是艾莲的家，空间宽阔，房间众多，可供客人尽情徜徉在欢乐的海洋里。天花板的灯光，会随着气氛不断调节，轻快的、迷幻的、低沉的、呼吸的……各种各样的灯光照在艾莲身上，也映射出了她内心的变化。导演郭容非擅于长镜头的调度，短片从一开始，镜头就跟随着黄尧饰演的艾莲，带出了整个环境，舞者们伴随着音乐的节拍走过来，和她惺惺作态地嘘寒问暖、拉她进入到小团体的谈话当中、与她喋喋不休地聊着她根本不感兴趣的话题，家里的气氛很快就达到了高潮，但艾莲的心中只牵挂着前男友是否能到。这些庞杂的信息若是用现实主义的拍法，可能需要较长的段落来完成，但在这支短片里，只需要短短几分钟，行云流水间就呈现在了观众面前。艾莲，这个短发黑裙的年轻女孩内心的彷徨、失落、期许、焦灼，全部细致地刻画了出来，而且是以一种律动的方式，令人瞬间代入，这便是歌舞片的魅力。

这是从未有过的拍摄体验，黄尧尤其喜欢影片结尾处与史彭元饰演的“小彭”在红色的激光下肆意舞动的段落。这时二人已经敞开心扉，许多情绪尽在不言中，艾莲寻找到了真正的自我，尝试打开自己，在灯光下尽情绽放。一开始黄尧会有些紧张，担心能否顺利完成舞蹈的戏，还好影片中的舞蹈大多是“随心而动”，肢体动作是为内心活动服务的，并没有经过特意的编排。比如群发微信，手掌轻轻拂动，“微信”就被“发送”出去了；抑或是大家向艾莲送上生日祝福时，她从家中的滑梯上一滑而下，双手不停挥动，那份浸泡在祝福声中的欢乐溢于言表。这些充满创意的细节构想，对于有着丰富表演经验的黄尧来说，完成起来并不是一件难事。

在黄尧看来，艾莲与“不速之客”小彭之间既没有复杂的情感，也没有所谓的情与爱。小彭只是在艾莲30岁生日这一天——一个本来应该很热闹可她内心却很孤独的时刻——突然出现的这么一个人，又刚好接住了艾莲的惆怅。对于艾莲来说，今夜就像一场绚丽的梦，而小彭的那一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该怎么补偿你呢？”也帮助艾莲打开了心结，毕竟一直以来她等的，只是一句道歉和关心而已。这种关系很轻盈，在一个人不设防的情况下，遇到了另外一个特别纯真的人，化解了彼此心中的情绪。这样的时刻黄尧也曾遇到过，有一次坐高铁，她在车上偶遇了一位年纪比她大的女子，对方向她倾诉了整整八个小时自己身上的秘密和故事，这些话也许和亲近的人一辈子都说不出口，但那一刻，它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毕竟，始终戴着面具太累，需要卸下防备，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黄尧与史彭元之前在电影《绝地追击》中有过间接的合作，那部戏的拍摄条件比较艰苦，每天淋着大雨，脸上都是泥,二人虽然同组但并没有对手戏。这次见面，可爱的史彭元第一时间并没有想起见过黄尧，经过工作人员提醒才恍然大悟，憨憨的样子令黄尧忍俊不禁。接触下来，史彭元给黄尧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是个特别纯真的小男孩，我们一开始拍的就是比较亲密的互动段落，他会特别紧张，这个东西真的是很难演出来的，也特别珍贵。”这一幕让黄尧想起数年前拍摄《过春天》时，也曾有过暧昧气息弥漫的“亲密戏”，当时那种心跳的感觉至今难忘，但如今她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诠释，史彭元就像一面镜子，也照出了黄尧的进步。

虽然只是集中两天的拍摄，但《今夜不设防》的参与经历是黄尧2022年非常宝贵的记忆，尤其是深入地感受了短片的拍摄模式，相较长片与剧集，短片在时间和节奏上的控制更严格。“短片真的需要把所有的内容去浓缩化地呈现出来，而且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表演的抓手，正好我们采用了歌舞这样的形式，能够帮助我们把情感外化出来。总的来说，我拍得很尽兴。”而我们也看到了一个新鲜又热烈的黄尧，她极具成熟韵味的美，被郭容非的镜头捕捉到，也许这正是她心底最炽热的那一面。

三个角色，三段人生

在前不久热播的电视剧《县委大院》中，黄尧饰演乡村教师何亚萍一角，在官方发布的人物关系图上，给到这个人物的标签是“并不恋爱脑的恋爱小天才”。黄尧对这个角色有着自己的理解，她认为何亚萍应该是一个清醒的“恋爱脑”，为了与林志为的爱情，愿意奋不顾身地去付出，但并不会把伴侣与爱情视为她生命中唯一的依赖和指望。来到光明县后，虽然身处陌生的环境，但何亚萍仍然可以找到个人的出路和能够发光发热的事业，这才是真正的 “人间清醒”。

两个人都在努力变得更好，同时又不拒绝热烈的情感上的付出，这正是黄尧向往的情感样貌。所以当曾经合作过《山海情》的孔笙导演向她发出邀约，黄尧当即就答应出演，没有丝毫的犹豫。与她对手戏最多的张新成，令黄尧很意外，“我之前对他的印象就是那种偶像剧里的帅气男主角，听说他来演村干部的时候还会有些好奇，但是到了现场看到他的造型和表演之后，感觉还是很有说服力的。我们合作很默契也很愉快，他对音乐剧很了解，我们迅速找到了共同话题，爱好也一致，他是位很敬业的演员。”

同样是教师的角色，在刚刚杀青不久的电视剧《鸣龙少年》中，黄尧饰演心理教师桑夏。桑夏，人如其名，谐音是sunshine，一个阳光洒满了全身，性格非常明朗的角色。这也是黄尧第一次塑造非常外向，且充满温暖治愈力量的人物，她和黄尧本身的年龄相近，都是进入社会工作没几年，一腔热血想要实现梦想的时间段。“这部戏从导演到制片人到编剧，再到我所有的对手戏演员，包括饰演雷鸣的张若昀，我们都有一种热血中二的劲儿在身上，所以大家很快就碰撞出了火花。整个过程幸福又开心。”

出演电影《白塔之光》，对于黄尧来说亦是收获颇丰。导演张律有一个创作习惯，每次拍摄前都要先去场地一个人转一转，对空间默默感知一番，再请摄影机、演员就位，所有的拍摄角度、方位都已经在他的脑海中成形。张律的剧本从来不是雷打不动的，场地给了他新的灵感，他会随时进行修改。黄尧非常喜欢且欣赏这样的创作方法，因为她也是一个妆发完毕后，需要去现场感受的演员，因为那一刻是最真实、最鲜活的。包括在片场，张律也不会给她特别明确的表演上的指导，更多地还是寻觅她自然的状态，再加上辛柏青、田壮壮等老戏骨们松弛的配合，会令她在很放松的情况下，与欧阳文慧这个角色融为一体。

“欧阳文慧是一个没有影子的人，仿佛没有根一样。你不知道她是从哪儿钻出来的，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消失了，她对于自己身份上的追求和茫然还是挺明显的，就这样飘飘荡荡，漂泊在这个城市中。”黄尧对《白塔之光》中的角色做出了这样的解读。

上面提到的三个角色，有着某种共通的特质：她们都很坚强、独立，行事不拘一格，有着坚定的追求与目标。最重要的是，对于自由有着强烈的向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都是黄尧性格的侧面，也正是因为她展现出了这样的姿态，被导演们看到了，才会邀请她来饰演这些并无违和感的人物。如今的黄尧正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自洽，每一个扮演的角色，都会在一段时间内影响她的人生。《鸣龙少年》拍摄前后经历四个月，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黄尧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桑夏，能够带给身边的人温暖与动力，“这也是作为演员，最值得期待也最新奇的部分吧。”

无需遮掩的“野心”

从《过春天》，到《遇见你之后》，再到这次的短片《今夜不设防》，黄尧一直是青年女导演们的心头好。她与这些导演的年龄相差不会很大，而且导演们总能拍出黄尧充满了自由气息的美感。“说真的，我和这些女导演合作，在片场都会被她们身上的美所吸引。这不是外表那种简单的美，而是她们对美有追求，有着很敏锐的感知力，那种感知力和充满信念感的气质是非常迷人的。”黄尧觉得女导演们会有一种母性的东西在，她们会去关怀身边的人，以天生的柔软情绪去包裹与感染剧组的每一位工作人员。

这几年黄尧获得了许多奖项上的肯定，凭借一鸣惊人的《过春天》佩佩一角获得了平遥影展的最佳女演员奖、北京大学生电影节的最佳新人奖；凭借扎实生动的《山海情》白麦苗一角获得了白玉兰奖最佳女配角奖。无论戏份多寡，她都在认真地对待每一个拿到手的角色。当然，慢慢地，作为演员的她心态也在悄然发生变化。“过去我可能更多的是一种不强求，因为当时没有得到那么多的认可，对自己也并不是太有信心，会觉得得到的这一切已经是我的幸运和我所能得到的最好的，并没有那么强烈的获得成功的欲望。但确实这一两年来能感觉到对成功的追求，变得更汹涌一些了，不管是来自于我的运气，还是来自于我的努力，一步一步已经走到现在这个程度了，我更应该要给自己一些动力，制定更大的目标，不辜负我现在得到的这一切。”

没错，黄尧承认且并不打算遮掩自己在表演上的“野心”了，和她聊天的过程中，我们会恍然回忆起，2019年她和白雪导演带着《过春天》参加柏林电影节的展映，在出发前往红毯前我们有过一次交流，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有点紧张，回答问题的时候也会有一点点的不知所措。数年过去，她变得足够成熟、坦然，甚至可以坦率地表达对成功的渴望，这当然要有足够多塑造好角色的底气以及挑战更多未知的勇气。对于事业锲而不舍，对于感情顺其自然，我们很欣慰，这些年见证了一位优秀女演员的成长与蜕变。

她叫黄尧，属于她的春天正如约而至。

美妙的邂逅

大门打开，站在门口的是一个把自己裹得颇为严实的少年，看上去像是一个外卖小哥，他不客气地走进屋内脱下外衣——他竟是今晚的客人。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彻底改变了聚会的走向，也将改变一个颓唐女人的生活态度。

史彭元觉得，《今夜不设防》中的“小彭”是一个年轻、充满了朝气与活力的小伙子，他不善言辞，但是做事细心，当花瓶被客人打碎时，他会第一时间出来擦洗拖地收拾残局，同时不忘说上几声“碎碎平安”缓和尴尬的气氛。而面对女主角艾莲，他又处于懵懂、青涩的状态。短片结尾是开放式结局，艾莲把小彭当成自己的前男友，敞开心扉说出了压抑在内心许久的话，而小彭也以“前男友”的身份向她表示了歉意，帮助她打开心结。至于二人是否走到一起，则留给观众无限的想象空间。从演员的角度来看，史彭元能感受到小彭对于这份感情炽烈的憧憬，两个人在服装上一黑一白，性格也甚为互补，可惜因为种种原因，这股爱情的火苗在还没完全燃烧起来便湮灭了。人生充满了遗憾，但至少有过这样一段美妙的邂逅，也是留存的美好回忆。

刚开始拍摄的时候，史彭元有点找不到感觉，演出的小彭显得有几分深沉，因为他之前从来没有出演过类似的角色，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男女感情戏经历，所以不太好拿捏人物的尺度。导演郭容非很精准地向他提出建议，并说出期待对方做到的样子：这个人物看上去有点傻，但他并不是“藏着心眼”的傻，而是内心足够澄澈，只要卸下心防，就能找到他的真实状态。听了导演的提示后，史彭元反倒可以放下负担，更加自如地进入到这个角色中去。“整个拍摄过程我都充满了新奇感，这份新奇不是来自于我终于能演感情戏了，而是影片的拍摄手法处处令我好奇，之前完全没见过。” 室内戏长镜头的调度、用歌舞表达心声、肆意与轻柔交汇的灯光秀……光是在片场观摩，剧本上各种奇思妙想的落地就足以令他目不暇接。

令我们意外的是，《今夜不设防》这个故事中最打动史彭元的不是小彭，而是艾莲。“像她这样一个女性，看上去比较洒脱，但内心却很敏感脆弱，会有点心疼她。”看上去有几分憨直的史彭元，能够精准地捕捉到女主人公的性格与心理变化，这并非只是说说而已，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艾莲是一类人——都极度敏感，不会外化情绪，更多地是通过沉淀来自我消解。他的团队一直不敢小觑这个弟弟，虽然他平时话不多，心思却很细腻，总是会在别人最需要温暖与关心的时刻伸出援手。没错，他在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这次的短片拍摄，他特别提到了感谢VOGUEfilm的每一位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共同完成了这次高效的创作，于他而言，当下每一次的拍摄，都是大家对他的帮助与馈赠。

这是史彭元与黄尧的第一次直接合作，在此之前两人合作过电影《绝地追击》，但是二人并没有对手戏。对于黄尧的敬业和认真，史彭元赞不绝口，“黄尧姐演戏真的很投入，因为整个短片基本上都是她的戏，她又得跳又得演，每天都是最早出来的，又是最晚回去的，真的很辛苦。我印象很深刻，我和她演的最后一场戏，是在洗手间内互诉衷肠，她说到伤心处时，眼泪瞬间掉下来，特别有力量感，那一刻我对她充满了一种保护欲。和她演戏是一种享受。”不拘一格、可爱、坚韧，这是史彭元眼中的黄尧，也是他特别欣赏的演员的样子。高效的团队、易沟通的导演、专业的对手演员，史彭元的“歌舞片首秀”就这样顺利完成，这是一次“美妙的邂逅”。他笑着说：“如果下次还有这样形式的作品，我还想尝试，而且我相信会比这一次演得更好。”

一个少年的圆梦之旅

有人说史彭元是“影帝收割机”，不到18岁的他，已经和多位优秀的男演员合作过。11月中旬，史彭元亮相金鸡影展，推介自己的新片《八角笼中》。虽然过去了一个多月，但谈到那几天的感受，他的语气中仍然能听出满满的怀念与骄傲。怀念的是与剧组的老朋友们重逢相聚的时光，而骄傲的是，终于可以站在自己偶像的身边，来推荐他们共同努力完成的作品。是的，史彭元的偶像，正是《八角笼中》的导演王宝强，能够出演这部影片，对于他来说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圆梦之旅”。“我在电影里饰演的人物叫苏木，是一个不太善于表达，但是心里能装住事，沉着冷静，有远见，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一个人。”片中有大量的动作、格斗戏份，史彭元平时喜欢散打拳击，所以动作戏上手会更快一些，因为从小就习惯了磕磕碰碰，此次即使在拍摄过程里出现了受伤的情况，他也全不畏惧，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他最喜欢的一部电影是《Hello！树先生》，其中饰演树先生的王宝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整部电影没有大背景，也没有大事件，就是树先生这么一个人，以及他所处的环境，宝强哥把这个角色塑造得很完美。”也正是从那时起，王宝强成了他心中的偶像以及想要努力的方向。当听说《八角笼中》开始选角的时候，团队便极力推荐，促成他与王宝强导演的合作，二人见面后也很快敲定由他出演苏木一角。回想起这一切，史彭元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因为王宝强也是演员出身，所以他在和新人演员沟通、指导的时候，会从导演和演员两个角度去进行讲解。身为导演，他有上帝视角，但出于演员的本能，他还拥有演员的视角去评析每一场戏的表演，这使得史彭元可以更加全面地认识到自己在人物塑造上的进步与不足。史彭元说，在片场的时候，王宝强导演比较严肃，甚至有几分严厉，对于工作人员们要求比较高，但是在收工后，他很朴实地尽量照顾到每一位剧组成员的感受。史彭元曾经向王宝强表达过对《Hello！树先生》的喜爱，王宝强有几分羞涩地说了声谢谢，两个人的性格确实有诸多相似之处，都是更善于用行动证明心意，而非用言语表达情感。经过合作，二人建立起亦师亦兄的情谊。

如果说《八角笼中》是一次阶段性的考验的话，那么《隐秘的角落》和《一刀天堂》这两部作品更分别像是史彭元表演路上的启蒙与进阶。很多观众认识史彭元是通过《隐秘的角落》中“严良”一角，这个男孩外表放纵不羁，但是最爱自己的妹妹，一直想要找到自己的父亲。在剧中他和柏林电影节影帝王景春的对手戏很多，回忆起那时，史彭元苦笑着说自己那时候真的完全不会演戏，当时每天在剧组都感觉非常没有自信，“景春老师真的是手把手地教我，他强调最多的就是人说话时，不要刻意念台词，平时怎么说话，在演戏的时候就怎么说话。这对我启发特别大，我在表演上一直努力追求自然的状态。”

而在另一部主演的待播作品《一刀天堂》中，史彭元的合作对象是东京电影节影帝段奕宏，这部影片讲述了段奕宏饰演的餐馆老板因失去至亲追凶七年，途中结识了史彭元饰演的身世复杂的少年，在猜疑与试探中，两人的关系开始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这位少年有几分油嘴滑舌，因为在社会上跟各种老板打交道，颇有种小地头蛇的感觉，这也是史彭元之前从未尝试过的角色类型，与自己的生活也相差很远。段奕宏在与史彭元交流表演的过程中，不会把想法强加到后辈身上，而是真正地在“探讨”。他会询问史彭元对于这段戏的看法，并不给予肯定或否定，然后提出建议，循循善诱地让史彭元体悟到表演的真谛。这是另一种学习的方式。也正是在和段奕宏拍《一刀天堂》的时候，某一天史彭元突然对团队工作人员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未来能把表演这件事当作自己的事业。之所以当时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是因为和段奕宏对戏令他每一天都能找到表演上的快感，那种酣畅的兴奋感久久不能散去。如果说在此之前的表演更多是尝试或者“完成任务”，那么在他说出心声的那一刻，他在内心无比坚定了信念：我想要在演员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有梦才不会枉费青春

谈到这几年的拍摄经历，史彭元最大的感触是：“有一句话我觉得说得特别好，也能运用在表演里面，就是表演来自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把生活中常见或不常见的事进行艺术加工放到荧幕上，能令观众产生共鸣，就是一个演员的成功。”尤其是在和经验丰富的前辈合作过后，他更意识到保持一颗初心有多么重要：拍戏的时候踏踏实实工作，不拍戏的时候认认真真做人。对于世界观正在逐渐完善的少年来说，他已经愈加意识到了这些叮嘱的可贵。

年少成名，在前进的路上难免会有许多针对表演与角色的批评、质疑的声音，这是每一个演员都必须要面对的难关。谈到这里，史彭元流露出了性格中甚为洒脱的一面，他笑着说：“现在网上可能有人认识我，但现实生活中出门谁也不会知道我是谁，是否出名这件事本身就是无所谓的。我和我的工作人员也聊过这事，大家的想法和初心一致，好好做一名演员足矣。如果大家觉得我表演上有问题，我会及时做出调整，下次争取更好，把压力变成动力，没必要为这些事打乱了我的计划与脚步。”

史彭元喜欢运动，也像其他男孩那样用打游戏的方式来解压。在之前的一次采访中，他提到如果没有成为演员，他会想当一名散打运动员，老牌拳王阿里和泰森是他崇拜的对象。此次再次聊起这个愿望时，史彭元表示已经没有这个想法了，少年时的梦想随着慢慢长大，也成了藏在心里的美好回忆，人还是要更脚踏实地一些，找到自己的所长与发展方向。当然，有梦总是好的，才不会枉费青春，就像此刻他特别希望有机会演一个大反派，越阴险奸诈越好，让所有人都认不出来的那种，这样才刺激，这样才能为未来的旅程增添更多冒险与趣味性。

他叫史彭元，他的演艺之路还有着无限的可能。

一场载歌载舞的梦

《今夜不设防》是一个和生日一夜有关的绮丽故事，有歌有舞，有感情的纠葛不甘，也有偶然的邂逅相逢。短片故事的灵感源自郭容非正在写的长篇剧本《红姐》中的一个场景，从一个故事中生长出另一个故事。短片女主人设上和长片有相似之处，有一些关于性别和情感上的焦虑。

歌舞片绝不是创作的主流，是非常少见的创作垂类。这是一条孤独的路，但郭容非却不认为孤独。做歌舞片，首先就是在做一个没有依据可循的创作，“如果有迹可循，反而会随之而来很多束缚。没有先例去模仿，反而可以去自己尝试，所有的一切都是独特的。”

“唉声叹气，也是歌舞，有声音有动作。这其中，有着无限的可能。”

歌舞片的创作，是复杂精巧的，需要将歌舞与剧情结合，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的元素在互相生长的过程中不断修正，一直包裹着前进。用歌舞这种非现实主义的表达方式呈现，同时希望观众与塑造的人物共情，这是技法上的困难。

“不管是歌舞片也好，惊悚片也好，一切都是服务于故事和人物的。人物是否能够让人产生共情，故事是否是一个精彩的故事，这个内核无论是用什么形式都是一样的。不会有人是专门拍歌舞片的，就像纪录片一样只是一种形式。但我可以去和舞蹈家聊舞蹈、和音乐家聊音乐，可以和导演/编剧聊电影，收获不同角度的反馈，这会让我觉得创作很有意思，其中充满可能性。”

面对30岁的自己

因为疫情的关系，郭容非在几个好友的陪伴下，简简单单地度过了自己的30岁生日。

刚刚度过30岁节点，郭容非也有着属于这个年龄的焦虑。她察觉到自己心态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希望以年龄状态相近的方式去讲述一个女性的故事。

“生活中形式感仪式感的东西我倒不在意，但是我非常在意我的生日，包括也想记住朋友的生日。我对生日本身很敏感、很在意。每年快过生日的那段时间，我都会觉得莫名兴奋。我对自己的生日有一些特别的情结。生日，可以发生很多与一个人相关的事情，成为一个很好的切面，去看一个人物和她所处的环境、心态等。”所以，郭容非选择用一个生日的夜晚作为故事的起点。

一位女性在生日时的经历，每隔十年，如10岁、20岁、30岁会遇到的问题，不仅成为故事的切面，同样让人有着真切的感同身受。面对自己的30岁，郭容非有着身体、心态上的多重变化。“首先是身体上，和以前完全不同，容易疲劳。其次是心理上，以前自己顶不屑于那些30岁的人所说的焦虑，现在感受到真实的存在。并不是你更酷一点，焦虑就消失了。或者说，那些看上去很酷的人，不会有这方面的困扰，实则是他们也一直在寻找可以摆脱的方法。”

那些原本认为与自己绝对无关的焦虑，开始浮现在郭容非的生活中，出现的方式会比以前更加复杂、深层。情感、婚姻、生育，并不会因为是独立女性，这种焦虑与问题就会被消解。“比如成为母亲的闺蜜更多的时间是陪伴孩子，个人时间越来越少，能出来就不易，也要看着时间早点回家，因为孩子在家里面等着。并不是说，一定要结婚生子，而是生活周围的人一点点在发生变化。”

男女主人公的视角在郭容非的创作中各占一半。女性视角与性别议题，于郭容非而言，也会更感兴趣。

当一个女性导演要讲述一个女性故事时，视角会更为细腻，有着推心置腹的代入与关切。

“《今夜不设防》中，艾莲遭遇面对前任新女友的时刻，内心或许会去思考‘她年纪到底比我小多少，会比我长得漂亮吗？腿会更长吗？’；而纪录片《我是仙女》中主人公王守英在面对婚姻焦虑时，也是我所熟悉的。”回到创作本身，可以去界定为一个女性故事。在郭容非看来，所有的困惑与纠结，和性别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完成对于感受的记录与书写，这本身就代表了她的立场。

“我想，关于情感观，我暂时没有答案。”本身对年龄、婚姻这种群体性焦虑，郭容非坦言，依旧困惑，还在自我吸收，自我探索，在迷茫地寻找立场的过程中，但可以通过创作的方式去呈现这一女性议题，相信是有共性、共鸣的。

找到自己

用声音加画面的方式去把一个故事讲得有趣，郭容非从小就对此感兴趣，同时拍电影又是一个团队合作，和绘画、舞蹈等其他很多可以单打独斗的艺术媒介不同。

关于成为一名导演，郭容非举了一个有趣的例子。“拍电影如同做一个企业，同时又是艺术性的创作，如果我做个人的艺术表达，不一定会耐得住那样的寂寞，但在企业内部做一个普通员工，我还是需要表达，这两者需要结合。”

郭容非喜欢的导演很多，也没有局限于某种具体的风格。她喜欢李沧东，也喜欢莱奥·卡拉克斯。“我个人喜欢的导演，是一看他的作品，就能触动感知，甚至可以闻到这个片子的气味，感受到场景中散发的气息，这就是一个导演的世界。卡拉克斯，就是一种荷尔蒙上的爆发。”

一个好的故事，一个有趣的人物，一个独特的世界，一次准确的表达，无疑，这样的作品是吸引她的。

在纽约学习电影的时候，郭容非在一种视野开阔的状态下，想象力被开启。对本地生活的深入了解，与当地社群的交流，这种在地的连接是重要的，但她依旧选择回国创作。“我觉得中国那么大，它就是一个到处都是故事的地方，这个地方太魔幻了，相比于美国，有太多的好故事可以去挖掘。我又懂这里的语言文化，觉得还是应该讲一个自己的故事。”

郭容非感知电影与世界的方式，有着感性的观察。而在她的早期创作中，在纪录片领域有着丰富的体感和实践。

“纪录片更加接近于现实，但有时候拍多了，发现现实才是最魔幻的，而且没有剧本，没有编剧，是上帝作为编剧的创作。剧情片更像是雕塑，在头脑中营造了一个世界，一点点凿出来，让雕塑从石头中浮现出来。”某种程度上，郭容非认为纪录片比剧情片的生成过程要更浪漫一些，在观察中寻找故事，有一种不确定性。“浪漫不就是一种很不确定的感觉吗，在不确定当中去表达自己，纪录片就是这样的方式，去讲一个故事。”

“当时在箭厂拍纪录片，那时候能非常直观地感受到自己的作品是被看见的，网络上的评论转发是非常直观的，会看到不同的观众对于同一个镜头的不同解读；剧情片的反馈反而没有那么具体。”互联网的开放性，并不会影响到郭容非的创作，但是至少能看到其他人是如何去理解自己的创作，有人看到这件事情还是很重要的。

“创作本身就是很爽的，但如果辛辛苦苦拍出的作品，只是非常少的人去看，这还不够爽。有时候会很自私地想，别人生命中有那么10分钟交给了我，看到了我的创作，可能不止占用一个人的10分钟，而是很多人。当然，电影就是90分钟，甚至是更长的时间，或许有些贪婪，但这种感觉还蛮奇妙的。”在这一点上，郭容非坦言，某一刻是自私的。

旨在轻盈

“我想始终保持一种轻盈的态度，去面对复杂的世界和复杂的人性。”

这对郭容非的创作而言很重要，“我喜欢生活中的那种幽默，歌和舞可以是幽默的。同时，喜欢一些反差，喜欢一些看上去不可能的东西。在现实生活中，一个人不可能说着话，突然开始唱歌表达自己的情绪了，而这样的不可能让我觉得非常有趣。”

在北京冬夜的凌晨时分，短片拍摄进入了结尾，光柱亮起，当音乐落幕，舞步静止，拍摄结束的那一刻，郭容非从监视器后面快步冲到现场，拥抱了她的男女主角黄尧、史彭元，与这个夜晚告别。

而迎着北京的初雪，日出缓缓到来，太阳正在升起。

海洋与火焰

北京冬夜，在《今夜不设防》的拍摄现场，孙鹏扬一直和导演郭容非一起盯着显示器，沟通进度，甚至在需要时，还要配合演员拍摄物料，成为片中的“前男友”的影替。而在开工前，段珮珮换上了银色的亮片短裙，成为了群演群体中的一员。结束拍摄后，她又裹着羽绒服忙碌在片场各处。

两位制片人，一个如海，稳定扎实，一个如火，风风火火，恰是这样一个工作团队，一起完成了制片工作。拍摄结束后，他们又一同赶往海南岛国际电影节——马不停蹄，是制片工作的日常。

作为工夫影业的制片人，孙鹏扬跟进过很多项目，如《火锅英雄》《二代妖精之今生有幸》《狄仁杰之四大天王》《侍神令》等。郭容非是他真正意义上合作的第一位女性导演。“其实，我们比较早就看过她的纪录片《我是仙女》，当时印象深刻，觉得题材和形式都很有创意，而我和导演真正相识源自青葱计划。容非导演剧本中的真挚与人文情怀，《红姐》这个影片的源起，一部分是和她亲身经历相关，从情感和故事上都很动人。项目在初期阶段就获得了很多认可，例如青葱计划的前五强、戛纳基石单元驻地计划中获奖等，这就意味着这个故事有某种情感的共通性，可以打动人。”

构建这个新的合作，尝试歌舞片这种相对小众的类型片方向，本身就是一种突破。“监制陈国富最喜欢的电影之一就是多南的《雨中曲》，而《音乐之声》对我而言，也影响很深。所以在和导演聊过之后，在审美趣味上达成了某种共鸣，确定了歌舞片的方向。”孙鹏扬说。

踏进歌舞片，一定是很难得。《今夜不设防》完成了某种实践，包括在国内歌舞片／歌舞剧相对薄弱的大环境下，如何选角，如何把控音乐的进度，包括周期上的技术性等问题的实践，得到了一次很好的试水。黄尧、史彭元两位演员也非常专业，在歌舞元素上的完成，包括表演都是非常好的。

同为女性，段珮珮觉得，在郭容非的创作中，可以看到女性的吸引力以及对于内心的某种坚持。“容非导演在乎的，希望铭记的，包括文字和歌舞中所带来的力量感，是区别于其他导演的。除却记录，电影是表达的歌咏。她的故事，充满着一种记录感，可以窥见一片赤诚之心，她想要被保留被记录的那些瞬间，是非常重要且珍贵的。”

回到短片，孙鹏扬最喜欢片中角色的错位感，及相见时的戏剧性——最终在两人化学反应的背后，如何结束荒诞夜晚的情感流露。而段珮珮更喜欢的是女主角在结尾跳入红色光柱的那场戏，光怪陆离，也是一种彻底的情绪宣泄。

殊途同归

进入电影，是一场盛大的殊途同归。

孙鹏扬从小就喜欢看电影听音乐，电影于他而言，就是一种生活方式。“从事影视行业，是能有一些表达，可以夜以继日地看电影。还有什么比可以直接收到观众反馈更刺激的大众艺术？”答案毋庸置疑。他大学修了纯艺和电影文学两个专业，后从电影剪辑进入制片领域。“纯艺术或许不是大众的，而电影相对公平，是一个集体创作的结果，要经过市场与观众的考验。”诺兰、沃卓斯基的片子对他而言是一种声画体验，而国内的导演中，他个人喜欢王家卫、娄烨。

“电影是剪辑的艺术，当忙碌了几年内的电影完成，被压缩成一个个小小的硬盘握在手中，交付给发行商，送去首映礼时，那一刻，会有一些特别的仪式感。”孙鹏扬说，“和青年导演的合作，我很希望和他们一起成长，希望2023年公司的电影项目都可以顺利开机。和趣味相投的人一起做电影，是一件幸福的事。对于制片人和导演的合作，是一种互相的选择。彼此选择对了，享受拍电影的过程，做出留得下的作品，对得起观众和自己，也对得起时间。”

段珮珮进入电影行业，源自从小的耳濡目染。“我是从影迷开始接触这个行业的。小时候父母工作忙，没时间管我的时候就在家放电影和动画片给我。我记得陕西有四个电影频道，小时候的娱乐方式也很有限，那时候看了很多片子。因为有家人在电影行业，那时候也被拉去客串过小演员。从某种程度上，电影帮助我理解了什么叫做造梦。我是动画片的狂热粉丝，中国早期自制与引进的动画片，充满了我的童年。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对影像表达有了一种很具体的视觉感受。”段珮珮在大学期间进入了制片管理专业。“管理是一个幕后的事，所要接触的事物非常丰富，我很喜欢。和人打交道，从不同领域的人们身上也能学到很多东西。没有制作，导演的创作就无法被实现。”她在毕业时参与制作了一部极限运动创意短片的全案，从制作拍摄到宣发，也收获了很多荣誉。

她给自己设定的职业目标是希望能做创意制片人，“我希望的是不光执行导演的创作，本身我也是有表达欲的，希望是制片跟导演能一起工作磨合，共同完成作品。”

找到自己

在电影之外，段珮珮坦言自己是个挺无聊的人，电影就是她最大的热爱。空闲时她会选择机械性的重复性工作来放松，如驾车公路旅行、写字和拼图——选择那种几千片的大型拼图，拼好后会拿去送朋友。作为一个在工夫影业年轻的制片人，她依旧期待完整地完成跟进的第一部长片。

而孙鹏扬最近在学习一种新的生活方式：烟花之美&流星之见。这源自他和朋友在一次难得的长途旅行后自创的词。

“看到烟花的那一瞬间，眼中只看得到烟花，其他人叫你，你是听不见的。我慢慢开始理解，关注烟花之美，以至于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时，就是活在此时此刻，有着对美、对生活细节的喜爱。”孙鹏扬说，“流星之见，是因为在旅行中看到了六七颗流星，城市灯光往往会更加炫目，就需要更加耐心地观察流星。”

他坦言，他从小是一个感性的人，但因为电影制片人是需要理性的职业，需要控制精准，在这个过程中，人会被改变。而最近他希望将自己往回拉，包括生活中的体验、工作中的方式、电影制作过程中的思考，可以更加透彻一些，“我正在摸索。”

“我期待把电影，包括作为制片人的身份融入日程生活，很喜欢跟电影一起生活的状态。做电影本身挺苦的，享受电影上映时的快乐，走完制作一整个过程，找到和自己惺惺相惜的人，和青年这一辈一起走，还蛮快乐的。”